富江花了整整三個小時才將臉上的妝卸幹凈。

穿著一身黑色的禮服，她慢慢的走出了房間。

此時距離葬禮開始還剩兩個小時。

BAU主管胡奇在和局長通氣後一致向外宣布，死去的人的確是不明嫌犯之一，但是從她殘留下來的日記中可以看出她的精神狀況極不穩定，不排除她被人長期控制洗腦的可能。

這個葬禮儀式是由川上富江發起的。她同情辻村美，這個和她相處了近三年的女人就這樣被殘忍的殺害了，而且連完整的屍體都找不到。

更何況，她殺人還有很大的可能性是因為長期在受虐待的環境中被人控制指使。

她是罪犯，但同時也是一個受害者。

富江站在落地鏡前，再次看見了那個熟悉的自己。

黑色的長裙將她的身材完美的勾勒了出來，精致的臉蛋被隱藏在了那頂黑色的紗帽後，半遮半掩，朦朧中更讓人有探究的欲望。

這不像是去參加葬禮的，反而像是赴約去參加一個宴會。

她皺了皺眉，最後在外面披上了一條深色的絲巾。

端莊持重。

川上富江瞬間變成了一個內斂含蓄的深宅貴婦。

而她甫一下樓，在樓下等著的同樣也換好了衣服的加西亞瞬間就驚呆了。

她摘下眼鏡擦了擦，覆又重新戴上。

為什麽這世界上有人的眼睛能長成那樣？

大得跟只貓眼一樣！

還有，為什麽真人比照片還要漂亮？那張臉還是人臉嗎？

Shit！我的心跳怎麽能那麽快！

加西亞將頭轉了過去，她不承認就在剛才她有一瞬間懷疑了自己的性取向。

富江奇怪得看了一眼身體僵硬，姿勢怪異的加西亞，然後向剛從廚房間走出來的瑞德問道：“我已經準備好了，什麽時候走？”

瑞德原本有些精神不濟，他已經連著好幾天沒休息了。自從接受富江的案子開始，他就不停的查找所有可能的資料。

他不僅要找到一個團體連環殺手的犯罪特征、結構，分析他們跨度長久的地域問題，還要加上尋找潛在受害者，這次的任務量十分大。

他剛去廚房泡了一杯咖啡，還沒開始喝，他就覺得自己的精神高度緊張，已經完全不需要用到咖啡因來刺激中樞神經系統了。

瑞德睜大了眼睛傻傻的盯著富江，他簡直不能相信她和之前的‘伊芙’是同一個人。

當然，單純的從長相上來分析的話。

從肢體語言和行為方式上顯示她們還是同一個人。

但是，為什麽配合上那張臉後，他怎麽看怎麽覺得違和呢？

之前的他對她沒有那麽強烈的感覺，為什麽換了一張臉他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了？

瑞德捂住了胸口，他覺得現在自己有些呼吸困難，在這一分鐘之內，他的心跳速度已經超過180了。

他並沒有什麽心臟方面的病史，家族也沒有遺傳史。

在沒有劇烈運動、飲酒做重體力勞動的前提下，他產生這樣癥狀的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情緒起伏過大，過於激動。

可她還是她。

僅僅只是變換了一張臉，為什麽會產生這麽大的效應？

小博士抿了抿嘴，太奇怪了。

他開始分析。他開始從生物學、社會學以及科學概率中尋求答案。

於是乎，富江被無視了。

她發現瑞德在看見她的第一眼被她驚艷到後就開始皺眉發呆，對此，她不由有些無奈。

他的反應還真是與眾不同。

而這時，胡奇一行也從會議室出來了，他們已經聯絡和部署好了相關事宜。

一走出來，胡奇就看見了在客廳中對立傻站著的三個人。他疑惑的看了一眼反常的加西亞和瑞德後向一身黑裙的富江問道：“你準備好了？”

富江轉身，朝胡奇點了點頭，“是的。”

於是，下一秒，從會議室出來的人都看見了富江的正臉。

……這，是個，人？！

有那麽一瞬間，時間停住了。

好在FBI們的心理素質都過硬。

僅僅幾秒的失神後就恢覆到了原來的樣子。

胡奇對富江的態度更冷淡了。

他在得到了富江肯定的回答後立刻轉身離開了。

當然，此時的BAU一眾也沒有時間嘲笑胡奇的失常了，他們總算了解富江顏值的威力了。

艾爾臨走前還開玩笑的對富江說了一句，“現在，我能夠想象我們需要面對的敵人有多可怕了。”

參加葬禮的人並不多，除了BAU一行人之外就只有幾個密歇根警局的行政主管。其他的警察都被安排在不遠處保衛和巡視。

富江的手挽著摩根，兩人靠得很近。

“你可以不要那麽僵硬嗎？”富江有些無奈，這人從下車開始就走得跟個僵屍似的。

摩根也很無奈，他沒有辦法像對待一個正常女人一樣對待她。

對於大情聖摩根自己來說，這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情。

棺材入土，在瑞德朗讀完了辻村美在日記中的一段話後，他將日記遞給了她。

這本日記記錄的是辻村美與富江接觸中的點點滴滴。

其中有一段話是這樣寫道的：她好美，就如同是天上的星星，璀璨、耀眼，聖潔、美麗。沒有什麽能與她的光輝比肩。我不配，別人更不配。

我知道她對於男性很抗拒是因為討厭他們的骯臟，男人都是下流且汙穢的生物，他們當然不配擁有她，沒人能夠擁有她。

我最不能忍受的事情並不是她對我的冷漠，只要和她身處同一片土地，呼吸著同樣的空氣，我就開心了。我最不忍受的事情是那些骯臟的男人借由我接近她，一邊假惺惺的說著愛我和我在一起，一邊卻覬覦著她。

這些人都該死。

我更該死。

每一天和她相處，每一次替她拍照，我的愛就深一分。她和我說的每一句話我都記得，她的笑容，她的美都深深的印刻在了我的腦海之中。

我很恐慌，我發現自己越來越抑制不住對她的思念和渴望。

啊，我的富江，她是我的。

她不該對別人笑，她不該看別人，她所有的東西都屬於我，她身上的每一寸都該同樣渴望著我。

不……不能再這樣了！

我發現我想殺了她，我竟然想殺了她？！！！

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夠獨占她！！！

不，不該是這樣的。

她該享受活著的感覺，鮮活的生命、燦爛的陽光，她不該是冷冰冰的、慘白的屍體。

以上這些話都是來自2009年之前，也就是富江還沒有離開日本的時候。

在她和富江分道揚鑣之後，她的心態明顯變得不同，與之前的極端相比，她的文字呈現出了一種平和。

“我會保護她，在此，我用我的生命起誓。

無論將來她做什麽，遇到什麽，我都會守護在她的身邊。即使只是永遠做一個默默無聞者。

我不奢望她能夠記住我，知道我，了解我。

我只希望她能夠無憂無慮、一生順遂。”

富江用平靜的語調讀完了辻村美寫在日記最後的話。

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悲哀充斥她的心頭。

她並不是在哀悼這個死去的可憐女人，她哀悼悲痛的是自己的命運。

她的餘生都會這樣度過嗎？

無止無盡的騷擾、跟蹤，為一群變態精神病扭曲的行為愧疚？

摩根的手攬住了富江的肩膀，富江此時的脆弱不加掩飾。

她在演戲，還是真情流露？

她分不清。

現實世界有時候就是一個巨大的舞臺。

舞臺只不過是現實世界的縮影。

看到摩根動作後，身邊的幾人都心領神會。

胡奇不著痕跡得觀察著在場幾個主管的表情，而瑞德和艾爾則將註意力放在了周圍的警察身上。

“baby girl，有發現嫌疑人嗎？”葬禮逐漸散場，摩根借由安慰富江小心的與加西亞聯絡著。

他們早在這裏設好了監控。

但是，加西亞放大了在場所有人的面部表情，卻什麽也沒有發現。

“表情都很一致，一邊默哀一邊偷看川上富江。”加西亞補充道：“路邊看守的警探們更直接，眼睛都恨不得摳出來黏在她身上。”

“……”從隱形耳機裏響起的回應令摩根皺眉，這樣下去，他們布的局就沒有用了。

摩根低頭向富江詢問道：“你可以接受更親密的舉動嗎？目前為止嫌犯並沒有露出馬腳。”

富江的頭不自然偏離了些，她其實已經忍耐了很久了。

“抱歉，我還不是個專業的演員，恐怕在這一點上我的心理接受不了。”

摩根放開了富江，他沒有資格勉強她什麽。對於她逃避的行為他有些感同身受，畢竟他幼年也有過一段不好的遭遇。

她過去不愉快的記憶在她心中堆積太久了，心理創傷太大，導致了現在對男性的懼怕和厭惡。

再加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她的病癥恐怕沒有好轉反而加重了。

但是，他們如果今天再抓不到罪犯，他們就該回總部了。

這一次的審查已經嚴重超出了他們的工作時間。

如果就此不了了之，他相信，不久之後在她的身邊還會爆發一場大屠殺。

“也許，我可以再試試。”富江看出了莫根的憂心忡忡，她當然知道他在憂慮什麽。

她也同樣希望這個罪犯落網，否則，影響到的不止是她一個人的生活。

其實，嚴格說起來富江並不排斥這個正義感很強的黑人FBI，只是在他身上顯示出來的男性的力量象征令她難以接受。

富江的眼神落到了瘦弱的瑞德身上。

瑞德的單純、羞澀和靦腆令他看起來有些過分弱小，而正因為這樣的弱小讓富江的防備削弱，在他的身上她看不見力量和支配欲。

反而，那種害羞和怯弱的性格令她升起了母性的憐惜。

也許，這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富江的眼神變得覆雜起來，她想起了溫亞德老師對她說過的話。

如果要戰勝克服一樣東西，那麽就先得去了解它、接近它。

她恐懼的是人，她必須得先去了解人。

摩根對於富江的提議並不讚同，在他看來，瑞德雖然智力爆表，但與之相反的是他呈負數的體能。

讓他成為不明嫌犯的首要攻擊目標顯然是不明智的。

不過，最後在瑞德的同意下，這個計劃還是被繼續實行了。

在上車離開前，眾目睽睽之下，富江主動親吻了瑞德。

她臉色蒼白，眼角還掛著淚痕。被人半抱著慢慢扶上車的時候突然情緒奔潰大哭了起來。

所有人的視線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不忍、同情就是沒有憤怒的情緒。

瑞德拍著富江的背手忙腳亂的哄著，但是話到嘴邊又不知道該說什麽好，就那麽無措的看著她。

就在這個時候，富江伸手抱住了他。

然後親了上去。

艾爾現在也不知道她該讚嘆還是該悲哀瑞德的運氣，“高登，怎麽了？”

註意到高登神情嚴肅，艾爾警惕的順著他的目光看了過去。

一個憤怒和絕望的眼神，在眾人中格格不入。

她想，他們應該找到那個不明嫌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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